沈誉晚上临时去便利店买东西,只拿了一张银行卡,没带钥匙,也没带手机。
回到家他才发现,外出期间,沈嵘给他来了好几个电话。
沈嵘找他多半没什么好事,沈誉不太想回。他估算了一下,现在北京时间早上五点多,犹豫片刻,还是回拨过去。
沈嵘语带疲惫:“去哪儿鬼混了?”
“没鬼混,”沈誉控制自己尽量好声好气地说,“出门忘带手机了。”
“是吗?”沈嵘道,“以后记得带。”
沈誉的大拇指在挂断键上徘徊,沈嵘一大清早联系他不会就是为了查岗吧?
安静几秒,沈嵘深深叹了一口气:“跟你说个事。”
听出沈嵘语气有异,沈誉也不由得严肃起来:“什么事?”
“竞标失败了,我和你爸妈商量了一下,决定申请破产重整,昨天回公司我一直在梳理财务报表,争取早点向法院提交材料。”
走到破产重整这一步,公司的财务状况应该挺恶劣了。沈誉想不出该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沈嵘又道:“以前总觉得你还小,公司的事情很多都没有告诉你,现在想想,你毕竟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有些责任还是得扛起来。”
沈誉对于突然降临的责任感到不适,但是不扛又显得很没良心,于是道:“我知道了。”
“你还不打算回来吗?”
“再说吧。”
“还要再说到什么时候,”沈嵘不满道,“你这么恋恋不舍的,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沈誉没作声。
沈嵘一怔。他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不料沈誉竟没反驳。
“真谈了?”
“没有,”沈誉回神,“没谈。”
“哪家的姑娘?不是吴闻雪吧?还是那个姓胡的女孩?难道是外国人?”
“说了没谈,”沈誉烦躁道,“你别乱猜了。”
沈嵘说:“不管是谁,你也没必要在这装情圣吧。等公司这边处理好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给你介绍。现在家里一团乱,你还是先不要考虑谈恋爱的事了。”
“我真的没谈,”沈誉百口莫辩,只能投降,“我会回去,但你也要给我办手续的时间吧。”
“好,我也不是在催你,你是成年人了,自己看着办就行。”
沈誉:……
房间里有点闷,沈誉来到走廊。旁边程澈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里面灯是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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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下周要做一个小组汇报。同组的同学下午将拟好的文本发给了他,程澈现在才有工夫整理。他准备今晚先把内容排出来,等周末时间充裕了再制作PPT。
正开着文档打字,程澈听见推门的动静,扭头去看,门外是神色黯然的沈誉。
“怎么了吗?”程澈想站起来,可他的房间实在太小,小到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沈誉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隔着椅背,沈誉俯身从后面拥住了程澈。他将头埋在程澈的肩膀上,垂落的碎发拂过程澈的下巴。
颈侧一阵阵地发痒,程澈两只手还搭在键盘上,他不敢轻举妄动,温声道:“你还好吧?”
“别说话,澈澈,”沈誉整张脸贴在程澈衣服上,声音闷闷的,“让我抱一下。”
于是程澈不说话了。他爸妈会叫他澈澈,吴闻雪也叫他澈澈,甚至国内许多同学朋友都叫他澈澈,但沈誉从来只叫他全名。
上臂被沈誉圈着,程澈只有肘关节能稍稍转动。他把右手从键盘上移开,轻轻摸了摸沈誉的脑袋。
时间仿佛凝滞了。过了很久,沈誉才松开手道:“没事了,你早点休息吧。”说罢便要转身回去。
这回程澈反应很快。他起身绕过椅子,从正面去抱沈誉。
少了椅背的阻挡,沈誉的心跳更加清晰地传导过来。他们共享着同一个频率。
或许是没想到程澈会这么做,起初,沈誉只是愣愣站着,几秒后,才伸出手回抱程澈。
他喜欢和程澈紧紧挨着的感觉。
沈誉很早就发现了,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程澈,和程澈的一切接触都能使他感到踏实。
过去,他没意识到这是为什么,只是凭借本能去行动。
那次,程澈酒醉亲了他,他当下的确是惊惶失措,也因此逃避了好几天。期间他心烦意乱,直到程澈说要搬走,他下意识挽留。
在红绿灯前,他拉住程澈,脑中猛然闪过跨年夜里大街上牵手的情侣。当时,沈誉想的是,程澈会不会想要和他牵手呢。所以他牵了。
十指相扣那一刻,很多被他刻意忽视的东西都重新浮出水面。
沈誉豁然开朗。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何必要庸人自扰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还杵在原地。沈誉有点舍不得放手。
程澈问:“你好点了吗?”
沈誉瞥了一眼那张窄床,答非所问道:“你晚上能不能去我那儿睡?”
此话一出,程澈顿时呆若木鸡。
沈誉感受到他的僵硬,也觉察出自己言语中的歧义,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指那个,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像滑雪那会儿一样。”
上次擦枪走火之后,沈誉私下搜集了一些深入交流的教程。但要真的用在他们身上,可能时机还不对。
起码,沈誉今天没准备。不光是心理上的准备,还有物资上的准备。
“哦,”程澈小声说,“我洗完澡就去。”
几厘米的身高差让沈誉刚好能亲到程澈的鼻尖:“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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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收到了沈誉的邀请,程澈还是坚持把文本整理完,才去洗澡。
他拎着枕头溜进沈誉房间,沈誉果然给他留出了半个床位。
放好枕头,程澈一上床,沈誉就翻身将他搂进了被子。
封闭空间里,萦绕着淡淡的沐浴露香味。两人又亲了一会儿,但只是浅尝辄止。
与情欲无关,唇齿交缠时分泌的多巴胺足以让人轻松愉快。
而这些正是沈誉需要的。
“今晚有睡前故事吗?”程澈黏黏糊糊地说。
他的唇上潋滟着水光,眼中有星星闪动,明明很不好意思,视线却始终认真地停留在沈誉脸上。
特别可爱,沈誉想。
在奥地利的那一周,程澈每天晚上都是靠沈誉讲的故事入睡的。说是睡前故事,其实就是闲聊,沈誉除了在第一晚编排了一下沈嵘以外,便没再提过家事,更多是谈自己天南地北的旅行经历,譬如在无尽极夜的北极圈里追赶极光、在尼泊尔大雾弥漫的雪山间徒步,或是乘着邮轮在广袤无垠的大西洋上漂流。
每次说到后面,身边就没了动静。沈誉转头过去,只能看到程澈恬淡的睡颜。
“我的讲完了,“沈誉扣着程澈后脑勺的手慢慢下移,在对方后颈上捏了捏,”要讲也是你讲。”
两个人额头抵额头,很近地对视着。程澈简直无法招架,他努力不去别开眼,道:“我不知道讲什么。”
倒不是扭捏,他的人生和沈誉比起来,实在是乏善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