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岭怔然,“你见到祂了吗?”
不久前的神光他并未忘记,那个护佑息昭多年,如今却逐渐消失的神是再度降临了吗?
宋岭的目光难得的展露着希冀渴求,他在等待一个答案,“祂也说我做错了吗?”
眼前的男子,偏私疯狂、无情冷血,同时,他又心系息诏,一心为国。
人性复杂如斯,又如何分得清对错。即便是评判,也该交给息昭自己的子民。
她看向天桑神树,看向那个息诏所信奉的神……她的眼睛逐渐变得空蒙,垂眼望向宋岭的目光温柔怜悯。
若是叫季厌去看,她此刻或许会一眼认出,那是谁的眼睛。
她的声音轻柔飘渺,“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季厌的身上此刻好似浮出微茫,她垂眼望着坐在轮椅上的男子。
那一刻,宋岭仿佛看见了身披圣光,从山间而来的神。
“宋岭,你爱息昭,是因为这是神庇佑下的息昭,还是只是因为它是息昭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无论是宋岭还是逢生都知道这个答案。只是他对于神过于执着,执着地想要见祂,想要知道祂为什么抛弃了他们。
“您,不要息昭了吗?”宋岭抓着轮椅的木扶手,手指攥得极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的紧张与窒息。
“神之力有尽时,”逢生话未说尽,但他知道,宋岭听懂了。
“宋岭,子民并不在乎神是谁、统治者是谁,谁爱他们,谁便是他们的神……”
随着逢生话音落下,他周身的光芒逐渐消失,那双温柔慈善的眼睛变得木然。
与此同时,季厌的身躯也逐渐僵硬,最后变为一个雕工精细的人形木偶,从高处落下。
“哐当”一声,木偶支离破碎,惊醒了静寂的人群,却未曾将宋岭从梦中叫醒。
客栈内,季厌缓缓睁开了双眼。
青衣静静地坐在床边,见她苏醒,他的眼眸轻眨两下。
季厌问道,“阿衡呢?”
“圣宫动静很大,主人担心你,刚刚去了圣宫,很快要回来了。”
青衣话音刚落,季衡便匆匆推开了房门。
“师尊,你醒了。”
他来的有些着急,气息尚有些不稳。直到站在床边,他的手指仍有些颤抖。
似乎想要确认她此刻真切地活着,季衡想上前抱住她,这时身后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
“不知可是阿厌姑娘,陛下请您入宫一趟。”
姜挽云斜倚在贵妃榻上,眼睛半阖,神情倦怠地看着手上的书简。
侍女轻声道,“陛下,阿厌姑娘来了。”
闻言,姜挽云这才抬起头。她扶着床沿便要下床,侍女急忙将她扶住。
宽大的便衣遮不住她愈发纤瘦的身子,行动间,季厌瞥见她的手腕细的惊人。
不过刚站起身,姜挽云呼吸便急促起来,忍不住低咳了几声。
屏退众人后,她仅留下了一个贴身的侍女,她这才道,“舍妹日前已来信,这次给仙尊添麻烦了。”
“息诏困境已解,还请国主如诺,告知我灵蛊解法。”
姜挽云脸色微变,“灵蛊可药死人肉白骨,虽是灵药,却终究是蛊,圣宫仅此一只,百年来从未使用过。”
季厌蹙眉,“你的意思是?”
“灵蛊需国主或圣女以蛊术操纵,而息诏几十年前一场大乱,蛊术流失,圣女易位,如今的息诏早已没有人能够操纵灵蛊。”
季衡眼神冷了下来,“灵蛊如今无人能解?”
姜挽云沉吟良久,“这件事是圣宫秘辛,唯有每一任国主继位时才会知晓,揽玉只知灵蛊,却不知为何灵蛊镇于圣宫几十年从未有人使用过。”
姜挽云又道,“不过仙尊不必担心,灵蛊虽无人能解,但也无人能控。息诏蛊术早已失传,即便有能控蛊之人,以仙尊的实力,也不会受到影响。”
季厌不便道明蛊虫对自己的影响,又问道,“不知国主对灵蛊可还知道多少?还望能悉数告知。”
姜挽云气息虚弱,强行说了许多话,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一直在她身旁的侍女忙递了甜汤上去。
姜挽云饮了两口,缓和了一些,“自息诏建国,灵蛊便是由国主代代传承,但传下来的并非是同一只灵蛊。”
“每一任国主都是从成为圣女开始的,这灵蛊便是圣女的必修课,她们会在此期间,炼制出一只完美的灵蛊,灵蛊会伴随着她们坐上皇位,帮她们掌控息诏,直至下任圣女成功炼出灵蛊。”
“只是,息诏蛊术失传,神树也不再降神,这几十年来,我们想尽办法,也无法炼制出新的灵蛊……这一只灵蛊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长离神女传下来的。”
又是长离神女……
若是要解蛊,似乎只剩下长离神女这一条线。想到宋岭与她说的话,以及周长赢腕间的铃铛,季厌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周长赢与长离神女有关……
从姜挽云这里得不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二人只能暂且离开息诏,回到千山从长计议。
翌日,宋岭尚沉浸在梦里,听见有人唤他,“圣主大人,该上早朝了。”
他猛然睁开眼,哪还有季厌的身影。
天色微微亮,他不知何时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挥退贴身侍从,侍从似有话要说,犹疑着张了张口,却是没敢多话,转身退下。
“等等。”
宋岭叫住了他,随口问道,“今日有什么事吗?”
历来阴晴不定的圣主忽然亲和了起来,侍从一愣,吓得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