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大人,”侍从说话的声音有些发抖,“天桑神树消失了,就在一夜之间。”
“是吗?”
听见男人不辨喜怒的声音,侍从的头垂得更低了。
圣宗没有人不知道神树对于圣主的意义,他愈是平静,便意味着后果愈严重。
他硬着头皮将早上圣徒传来的消息重复了一遍,“圣宫侍卫和圣宗弟子都去查探过,神树附近并无挖掘痕迹也无灵力波动,住在附近的居民昨晚也没有听见任何动静,神树就像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良久的寂静。
就在侍从以为男人要发怒杀人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极为平静的“嗯”。
宋岭的反应平淡的仿佛听到的不是神树的消息,“让圣宗的弟子去协助疏散神树附近的聚集的子民,剩下的等上完朝之后再说。”
“来人,更衣。”
季厌从息诏回来,整整睡了两日才醒。醒来时通体舒畅,修为隐隐跃升一个小境界。
她将灵气运转一个周天,才起身去找季衡。
倒是奇怪的很,往常这个时候,季衡总是出现在她一睁眼便能看到的地方。
千山的所有法阵都未限制她的出入,她在群山之巅寻到了他的气息。
季厌不愿意掺和,想了想打算下山去走走。
山下的花灯节前几日刚过完,此刻街道冷清了许多,不多时,又下起了零星小雨。
季厌举着伞在小巷子里晃荡,没带伞的行人从身侧急匆匆地跑过,商贩或忙着收拾摊子,或撑起大伞坐等雨停。
倒是有一个没人的小摊,也没支起雨伞,四处也瞧不见老板,独留一坛坛米酿在桌上散着清香。
无事可做,她学着那些摊贩支伞的样子,也给这个摊子支起了一片足以避雨的空间。
“哎呀呀,”一个老婆婆从身后的院子里跑了出来,“老头子怎么又忘记打伞了,丫头,可真是谢谢你了。”
“这会儿下雨天气冷了下来,老头子忙着去收衣服了,又把摊子落这儿了。说了多少遍,一点儿也没长记性。”
老婆婆抱怨着,手上利索的将坛子碗碟略收拾了下,又道,“下雨了天气凉,家里刚煮了锅米酿,热乎着呢,丫头等等我,我去给你端一碗。”
老婆婆热情的很,季厌也没忍住应了。
雨落在伞上的声音闷闷的,很好听,坛子里盛装着米酿,虽被盖上了,依旧嗅得到醉人的香味。
“老板,米酿怎么卖?”
面前突然闯入一个身影,似有些眼熟。
季厌回头看了眼门口,老婆婆还没出来,只能按刚刚在街上的记忆随口胡诌了一个价格。
“三两银子。”
天价酒酿?
男子打着的黑伞倾斜了下,有些惊疑地看向她。
……谢霜。
季厌记得他,那个天赋很高的书院学生。
对面女子的眼神实在真挚,谢霜迟疑道,“给我来半斤吧。”
他只听师兄弟说这巷子里酒酿极好,倒是忘记问价钱了,幸好手上带足了银两。
谢霜低头摸钱袋子的功夫,季厌瞧见老婆婆一手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碗,一手撑着伞,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季厌撑着伞去接过碗,老婆婆才有功夫抬起头看了眼铺子前的来客。
“这小公子长得可真俊,是来等你的?”
老婆婆说者无意,季厌笑道,“长得确实很俊,不过不是等我的,是来买酒酿的客人。”
她的笑声很低,与人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温和又清冷,似三四月的春水。
谢霜看向季厌,第一次认真看清她的容颜。
她的相貌清丽卓绝,虽穿衣柔婉,却遮不住眉宇间的冰冷疏离。
像是狂野上偶尔温和的风,疏离冰冷早已刻在骨子里,即便表现的再温柔,也令人有些望而生怯。
“小公子,你不是要买酒酿吗,老板来了,你倒是买呀!”
酒酿的温度刚刚好,季厌喝了口,甜丝丝的,见谢霜不知道怎么呆住了,她忍不住就着婆婆的称谓调笑了声。
谢霜回过神来,忙掏出银子道,“这是三两银子。”
“买这么多?”老婆婆看了眼谢霜身后,“小公子没带人来一起搬?”
这下轮到谢霜疑惑了,“我一个人不能搬吗?”
老婆婆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咱家坛子虽小,但想要一个人搬三十坛也吃力着呢。这会儿又下着雨,就算是搬一坛走也是难事。”
……什么三十坛?
谢霜看了看手上的银子,又看了看笑着的季厌,转瞬明白了什么,改口道,“听说这里酒酿好吃,我今日是特地来预定的。老板,这三十坛米酒先帮我留着,改日天气好我再来取。”
说着,他将三两银子放到了桌上。
老婆婆笑着连声应道,好好好。
季厌低头喝着米酒,没忍住挑了挑眉,谢霜倒是比她想的有意思的多。
谢霜走后,季厌喝完米酒也与老婆婆道了别。
下雨天走走停停倒是别有一番趣味,整个城镇好像静了下来,雨声将茶馆酒楼的吵闹隔绝。
站在河边,面朝寂静,背后是喧嚷,季厌不自觉站了许久。
“要上来坐一会儿吗?或者在下该唤你,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