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摇船停在面前,谢霜掀开帘子看了眼岸上的女子。
季厌抬眼看清来人,扬唇笑道,“好啊,谢师兄。”
谢霜愣了下,一时不明白她是在答谢还是在唤自己。待季厌上船坐稳后,才道,“师妹一早便认出我来了?”
“也不算早,大概从你步入那条巷子开始。”
谢霜道,“如此说来,师妹好似很了解我,既知我姓名,又能感知到我的气息。倒是我,只与师妹在书院有过一面之缘,尚不知师妹名姓。”
“我与师兄不过也是一面之缘,师兄上次的比试很精彩,故而我对师兄的印象便深刻了些。”
过于出色的人总是容易让人记住。他的天赋虽比不过季衡,但也是这么多年来,她少见能记住的。
谢霜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忽然被夸,眼中的愉悦都有些藏不住。
“你是真想做阿……山主的弟子?”季厌叫季衡名字叫惯了,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改口。
闻言,谢霜的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成为山主的弟子是我的梦想,我进书院也是为此。虽然听说山主从没收过弟子,但我还是想试试。”
想到季衡身边多一个牵绊,往后陪他度过这漫长岁月,季厌温声抚慰道,“试试吧,说不定有机会呢。”
谢霜笑道,“说起来,还不知道师妹名姓,不知可否告知?”
“……叫我阿厌吧,我身边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阿厌师妹,”谢霜叫的爽快。
“师妹好像是今年新入门的弟子?我似乎在书院没怎么见过师妹。”
“是啊,我今年才入书院,”季厌笑眯眯道,“谢师兄,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凑近些。”
船慢悠悠地在水上荡着,谢霜原本与季厌隔着一张桌子对坐,此刻听见她的话,犹疑了一下,便打算开口拒绝。
可他想到接到的命令,只好歪着身子往季厌那边靠了几分。
“师兄,屿太子殿下待你与泠月公主真的很不同。同样是想挖我的底细,泠月咬的那么紧,倒是你,只需要随口试探于我。若非为此,我倒是不知何时才能碰上师兄。”
谢霜在听见太子殿下的时候,身子便已经僵住了,直至季厌恢复了平常说话的声音,他才面色自若地坐了回去。
季厌确实在戏耍他,见他故作沉稳,又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让我猜猜,周长赢离开前怎么与你说的……只是叫你留意我,还是他会告诉你更多,比如,他与泠月的计划?”
谢霜沉默着一言不发,他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好似此刻说什么都是错。
季厌支着手望着谢霜,她怎么看,都觉得谢霜与周长赢不同。
听说谢霜自幼时便入了东宫,成为太子伴读。
周长赢又大他几岁,将他亲自带在身边长大,这十几年的相伴,他一言一行皆受太子影响,说一句他是周长赢亲自养大的恐怕都不为过。
只是周长赢那般精于算计,满心阴诡,谢霜若在这样的教化下长大,又怎会生的如此品貌端正?
可他与周长赢的交情又做不得假。
在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选择,想要离开的时候,是周长赢替他说服了谢家,给了他自由选择的权力。
周长赢明明可以利用已在千山书院的他,来替自己完成计划,他却偏偏没有。
谢霜似乎从来不在他争权夺势的计划里,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亲手放他离开了权力的漩涡中心。
季厌看着沉默的谢霜,并没有再次追问。
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瞧着聪明,在某些事情上却执拗的很。
“谢师兄,不要这么拘谨,我不过是好奇问问,既然你不想回答,那我就不问了。”
“……”谢霜道,“多谢。”
季厌眼睛微眯,笑了起来,“不客气。”
“师兄,这条船的方向是回书院的吗?”
季厌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谢霜面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还请姑娘不要再叫我师兄了,适才是我冒犯了姑娘。”
“师兄入书院早,我称一句师兄也是应当的。”
船慢悠悠的摇向千山书院的方向,季厌推开紧闭的小窗,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河面,晕开一圈圈涟漪。
夕阳已然西下,腕间的镯子忽而温热了起来。
“谢师兄,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桩事没办,可否让船家在附近停靠一下,我便不同师兄一起回书院了。”
船夫将船稍稍往河边靠了靠,季厌一手举着伞,一手提着裙子上岸差点儿趔趄一下,所幸被一股熟悉的力道托起。
谢霜正想搭把手,就看见季厌站稳了,转头朝他笑着挥了挥手,“谢师兄,明天见。”
谢霜嘴角不自觉跟着勾出一抹笑意,“明天见。”
“师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用转头也知道季衡此刻正在自己身后。
“师尊很喜欢那个少年吗?”
季厌看着船远去的方向,收回目光,“只是有些欣赏他,天赋很好,却不为权势所惑,坚守初心。”
“师尊只是见了他两面,便做出如此高的评价,看来这个弟子我是不收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