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痕深深看着容葭,眼底终于露出了欣赏的意味,接着,是嗟叹。
“你我年龄相差太大,如何能以姐妹相称?”
容葭的胸腔顿时被喜悦盈满,积蓄了一整天的沉重尽数卸下,轻得像要飘到空中。姜秀痕没有直接回答容葭的问题,但也无疑作出了回答。
“实则这个我,并不只有十六岁。”容葭笑起来,对她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至于是多少,且由我保密吧。”
姜秀痕皱了皱鼻子,忍不住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这是容葭见到她之后第一次看到她轻松的表情。
这样的姜秀痕让容葭不免想起了一些古典作品中的角色,但有容葭在身边,她们可以彼此支持,不至让姜秀痕走向不美丽的未来。
“姜姐,你是唯一一个知晓我身份的人。”容葭说,“旁人不要紧,罗叔罗妈对原本的容葭极为爱护,我不想让他们徒增伤心。”
“放心,我不会说的。”
姜秀痕显然对这些细节并不关心,淡淡地道。她又喝了一口酸梅汤,盏中空了,容葭起身去叫罗妈帮忙添饮料,人站起来,才感到这场谈判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双腿软得像踏在棉花上。
罗妈提心吊胆地拎着冰镇饮料进来,却见两人之间竟不似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反而坐得近了些。
……姑娘不愧为姑娘。
罗妈如释重负,虽不知道容葭和姜氏密谈了些什么,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
跟着姑娘,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除了酸梅汤,容葭还拿了些香脆米到房间来,甜甜的奶油香冲散了房间里残存的沉郁,场景不知不觉从谈判变成了女孩之间的聚会。
姜秀痕尝过了香脆米,也点点头:“我虽不喜甜食,但孩子都喜甜,这香脆米定能打开销路。只是饮食方子终有被人学去的一天,恐难长久维持。”
“我要告知姐姐的第二个秘密,也是我坚持要开钓鱼场而不是食肆的秘密。”
容葭的心情很奇妙。她从未想过,第一个看穿她不是原身的人是一面之缘的姜秀痕,但一旦与她共享了这个最大的秘密,两人就无形之间成为了同盟。尽管她永远无法确定一个人是否会背叛,却又想要试着去信赖姜秀痕。
她害怕独行,不想在这个孤独的命运中挣扎着自洽。
当然,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即便被公之于众,也无人可以夺走。
“我有独特的招鱼体质,”她说,“这就是我钓鱼无往不利的秘密。”
姜秀痕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来如此。我听人说,你前几日在河边与人比试钓鱼,无人是你的对手。”
“固天所赐,不敢辞尔。前世我就以钓鱼为生,说是精通此道亦不为过。姜姐可钓过鱼?”
姜秀痕道:“只是门外汉的尝试,未曾钓到什么鱼,不敢让姑娘见笑。”
“挑个好天气的日子,我带姐姐去河边试试其中的奥妙。”
姜秀痕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嘴角轻轻一扬。
伸手不打笑脸人,容葭一口一个姐姐,又已与她同一阵线,姜秀痕的态度与先前的冷漠全然不同了。
“可开钓鱼场?在我们这小镇,有那么多镇民钓鱼吗?”
“需求是可以被制造出来的,譬如姐姐你,在未曾尝试过钓鱼前,难免认为它很枯燥乏味。但一旦产生兴趣,很可能变成无底深渊。凭我的经历,尤其是男性,对钓鱼很容易陷入痴迷,不吝解囊。”
“……”姜秀痕消化了片刻她这新颖的前半句,不觉陷入某种回想,“你所言有理。我记得过去有一个族叔,自从迷上了钓鱼,秦楼楚馆都不去了,婶子去捉奸,次次都是在河边找到人。”
容葭噗嗤笑出声:“常大厨何尝不是?他宁可不赚这份钱,省下时间去钓鱼。”
两人相视而笑,容葭又说:“再者说,我祖上本就做鱼塘生意,塘中鱼苗养成了亦可卖出,两不耽误。”
姜秀痕很认同,追问道:“可想好了鱼苗何处买来?可懂得养鱼之法?”
容葭的笑意暂停了一瞬:“这……还有关节尚未打通。”
姜秀痕也不多问,又说:“看你以这吃食生意起家,怕是手中也没有修复鱼塘的银子吧?”
不等容葭尴尬,她便道:“这笔钱,我可以出。”
——金主妈妈!
容葭差点激动得喊出这句话。
容府面积不大,一踏入大门,足够看清正房内的一举一动。
顾拾敲开容家的门,被一头雾水还带点不耐烦的罗妈迎进去,就见一身蓝衣的容葭正与一个比她高半头的女子有说有笑地从正房内走出来,那女子不是陆夫人又是谁?
容葭的发髻有几丝散落在脸侧,看得出有几分疲惫,脸上的轻松愉悦却绝不是作伪。
顾拾对上容葭疑问的眼神,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想硬着头皮替容葭挡一挡陆夫人的责难,好让她发觉自己到底也很可靠,谁知道这两人转眼间好得只差手挽手了。
……所以说,他干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