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维护血脉的纯正,祁家人只能和祁家人结婚,而且必须是AO。”
祁宴顿了顿,“总之就是这么个规矩,百年来的家主,没人违反,因为都吃到了所谓贵族的红利。旧时代,靠着这个贵族身份,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现在也是,凭着家族荫蔽换来功名,去哪里也都有人接待恭维。”
景让说:“虽然我知道现在科技发达了,但是遗传基因问题……应该是还没解决的吧?”
漆跃幽幽开口:“他们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景舜挑眉:“基因改造?这可是违法的啊。”
祁宴和漆跃都茫然摇头。
他们都没走到过要用到“办法”的那个阶段,所以一无所知。
全凭人性与天然的抵触在对抗着家族的安排。
这短短的沉默里,景让想起爷爷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他唯一接触过的人——祁家的二爷爷,祁天林。
关键的是,他是姜星阑的导师。
姜星阑又是基因领域研究的专家……
他骤然抓紧了座椅。
会不会,祁家的“办法”,和这位二爷爷息息相关?
景让给景舜偷偷发了这个消息,示意他下来偷偷查一下。
景舜单手开车,瞥了一眼消息,什么也没说,只抬眼和后视镜里的景让撞了一下。
他知道景舜会查的,不管是因为天职,还是因为漆跃。
ABO分化秩序出现以来,人多少会回归兽性,尤其是发情期到来的时候,极端的人会失去理智。
每个人学历史,都会学到那段早期宛如草莽的混乱时代——不分年龄、性别、代际,以及是否有亲缘关系。
书上仅有寥寥几页内容记录这段历史。
但有可能,有些在混乱中诞生的所谓“贵族”,就这样一代一代,秘密地传了下来。
祁宴,也是这样畸形规则下的产物。
他会作何感想?
景让借着暗光,看着祁宴微垂的侧脸,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这种难受一开始,一些关于情情爱爱的委屈和酸涩,就突然如开闸泄洪一般,湍急疯狂,急急涨至警报线。
环境由命定,可事却在人为。
——他终究还是,被祁宴骗得很惨呐。
……
车停在和景家司机约好的地点,景舜潇洒倒车,飞快地朝军区医院开去。
市区的雪已经停了,路上几乎无人。白茫茫一片,只有离开的车辙刺眼。
铲雪车凌晨四点才会来铲掉这片雪。
可他们之间,现在就需要做个了断。
他转向祁宴,但却是祁宴先开了口,他低垂着眉眼,回避了景让的视线:“我的家庭,很糟糕吧……对不起,伤害到了你。我为我的自私道歉。”
景让上前一步,抬手触到了他的头顶,以一个安抚的姿态,向下划过。
这张脸,清晨还在压着他接吻。
“你的家庭什么样,不是你的错,你很好,比所有人都要好。”
景让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的手一路下滑,冷风将他手心的温热带走,滑到他脸庞时,他的手已经冰凉了,于是虚虚地捧着他的脸,看起来像是要将他的轮廓再镌刻一遍。
“还记得你的告白吗?”他说。
祁宴抬眸,握着他手背,贴上脸颊:“记得,你还愿意相信吗?”
景让却不再如昨晚那般坚定。
“我当时问你,为什么会先公开,你说因为自私。而今天,你向我道歉,也说是因为自私。”
他眼里闪过痛色,张口眼眶就红了:“祁宴,原来一样的手段,一样的结果,可以被你一张嘴说成黑白两种颜色啊。”
他抽回手。
祁宴并没有阻止他的这个动作,也没有再伸手过来回拉。
他确实犯了错,骗了他的真心,他还有什么资格?
“因为你想要摆脱婚约,急于寻求一个可以正当毁婚的理由,并且还能和家里闹得没那么难看,所以一场意外,直接对外公布自己已婚的消息,是最好的方式。”
景让指着自己,“而那个人选,最终定了我。因为我是景家人,祁家轻易得罪不起。是吗?”
祁宴的眼睛被风刮得生疼,迅速红了起来:“是。”
“这场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
景让眼里有光碎裂:“祁宴,你承认吗?”
祁宴双手捏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良久,出口却是浓浓的鼻音:“嗯,我承认。”
“那……说的喜欢我呢?”
这次的沉默,比之前都长。
长到令人怀疑,为什么会这么难以回答。
景让后退一步:“我不需要答案了。”
司机从长街尽头直直开来,停在他们身边。
这个钢铁铸造的机器,汩汩地冒着热气,明明毫无生气,却成为景让此刻能唯一依赖的热源。
“就这样吧。”
景让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吩咐一句回景宅。
他把祁宴丢在了茫茫雪地里。
孤零零的。
他再也不敢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