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什么人,竟敢将如今的飞凤首座,南朝第一高门美女上官语气抓到掖庭里去,当作犯人般关起来?
赵灵应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她耳中:“上官玗琪前阵子趁夜巡时,偷闯了前朝禁地栖梧废宫,与镇守在那里的褚元一大打出手,惊动宫中。本来岚修姐即时赶到,想将此事压下去,可不巧,那晚陛下也在那里。”
好半天,阿秋才自赵灵应的话当中回过神来。
上官玗琪夜闯栖梧宫,撞上褚元一大打出手,对她来说,却似乎并不是那么意外的事。
因为,她记得自己去栖梧宫寻找汉砖时,就曾亲自撞上过上官玗琪。上官玗琪甚至因为她是石长卿之女的身份,而几欲斩杀她于当地。
而后,在宸妃、顾逸、褚元一三人异口同声地喝道:“她并非石长卿女儿!”后,上官玗琪懊悔收手,因误伤阿秋而内疚难言。
现在回忆起来,上官玗琪会动手伤她,纯属意外,因为当时上官玗琪绝想不到她会趁夜摸去栖梧废宫,那里本是宫中禁地。
上官玗琪独自去栖梧废宫,更似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查什么事情。而褚元一本来就似对上官玗琪敌意极盛,这二人动起手来毫不奇怪。
宸妃李岚修会及时赶到,亦不奇怪,因为以阿秋对宸妃的了解,她几乎是时刻都关注监测着宫中动静。
这里面,唯一令阿秋感到意外的,便是赵灵应的最后一句话。
“可不巧,那晚陛下也在那里。”
栖梧宫是前桓皇后所居之宫,大衍建立后,建章宫所有宫室皆被改造和翻新,但栖梧宫却是一个例外,完整地封存了旧时模样,家具、古书和文玩皆不曾动过。
但这一切,有一个大前提,那便是:本朝没有皇后。
若本朝有皇后,按照礼法配制,皇后所居的宫殿,必然还是这座栖梧宫,因宫殿建筑的方位和规模都不是可以轻易改动的,皇后宫自有其规格形制,不能随意改动。也不是内宫中随便挑哪一座宫出来,便可以做皇后宫。
阿秋心中朦胧感觉到什么,却又难以明确表达出来。
她入宫的第一晚,便误闯过栖梧宫,与向来藏身此处的褚元一发生冲突。其时宸妃及时赶到制止,并告知她,栖梧宫被她封为禁地,闲杂人禁止出入。她是六宫之首,后宫的宫室或开放或修缮或封闭,自然由她决定,但她却并未解释为何栖梧会是禁地。
而既然是禁地,为何谢朗又偏偏会去了那里?
阿秋隐约觉得,谢朗这次头风忽然发作,包括上官玗琪退还玉如意,公然拒绝做太子妃,均与这次夜闯栖梧有关。
然而,她心中所想是一回事,脱口而出的却是:“陛下多年不立皇后,真的只是因为要确保太子殿下的地位吗?”
难道就不是因为,不想触碰、破坏栖梧宫的一草一木吗?
赵灵应神色复杂地瞧着她,喟然叹道:“不只陛下吧。其实,这宫中的人,应该并没有谁想当皇后。”
她这句话之中,暗指的不仅包括了她自己,也就包括了宸妃李岚修。
阿秋大为诧异,失声道:“为什么?我从前听说,宫里的女人无不想要当皇后的。”
赵灵应唇边浮现一丝寂寞的微笑,道:“假若你曾亲见一位举世无双的出色皇后,是怎样在宫廷生活中消磨、陨落的,大概你便会对此尊位失去一切兴趣,会深刻明白,人的幸福与否,与是否是皇后,简直没有半分关系的。”
她继续地道:“我想要的不过是权势,且并不打算将我自己填进去。”
阿秋本来便没有想到赵灵应竟会如此坦白以告,但已谈到这里,她便忍不住问道:“我师父争权势,为的是天下,那么昭容争权势,为的是什么呢?”
其实直到此刻为止,她始终难以相信,前代飞凤四卫之中,会有热衷权势名位之人。且赵灵应横看竖看,也不像是这种人。
对于真正的英杰而言,权势只是手段,而不可能是目的,因为它本来就没有作为终极目的的价值。